短篇同志小说:优质男人
从公交车上挤下来,我已经头昏脑涨了,一整天繁忙后的疲倦,揉杂在这纷乱的人群里,就像这座城市,默默埋藏着多少梦想与欲望,一点一点,在充斥着诱惑的大气上空发酵、滋长。
我两眼冒着金花,托着沉沉的双腿,完全凭下意识走向小区。
看了一下手表,五点半,心想今晚怎样凑合一餐算了。
在楼下的小超市挑了一袋速冻水饺,便噔噔地上了楼。
把水饺铺放在电饭锅里,插上电源,就一P股坐在沙发上不愿起来。记得小时候吃一次水饺都会怀着一份虔诚,享用这难得的美食,而如今几乎把水饺当饭吃了,就图个方便,我不禁感叹,单身汉,而且是单身同志,真不容易。
就在我闭着眼等饺子熟的时候,咚咚咚,有人敲门。
我疲乏地起身,扭开门,瞬间愣在门口,感到一阵眩晕。
眼前的这个和我年龄相仿的二十几岁的小伙子,着一身整洁的迷彩,一米七几的身高,不算高大,却直挺有力将这身衬托得恰到好处。浑身上下散发着威武和蓬勃的气息。
“李昊!”他张开原本抿着的嘴,浓密的眉毛一扬,笑嘻嘻地对我喊道,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。
脑海中迅速地流过时间的细水,六年前的那十八年,村庄,小学,中学……以及那个多风的六月,仿佛吹散的蒲公英,划过长长的空白,此刻竟然落在我的眼前。
心中有种久违的感觉,在胸腔里暗暗苏醒。
他就这么笑着望着我。数秒后的发愣后,我明白了,然而又有更多的疑问在头脑里生出。
“怎么,你就这么让你哥干站着啊?”他浑厚的声音将我从僵硬中唤醒,我不禁甩了甩头,然后惊讶地叫道:“林越!怎么是你?”
我有些笨拙地挡在门口,只顾着吃惊了。他凑近身,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,把也有一米七几的我紧紧地搂住,哈哈大笑,“怎么不是是!你哥哥我可算是找到你小子了!这几年过去了,不认识啦?”
我感受着他有力的胸膛,有一种莫名的悸动,“呵呵,别说,你这一身,我还真难认出来呢!”
“哎哎,我说小耗子,你总该让哥进去吧!哥一路下来,可是累死咯!”他指了指肩上鼓鼓囊囊的包。
我赶忙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,把他拉进了屋。
不知,我这一拉,从此就拉进了一段绵长的感情。
他笔直地坐在沙发上,不愧是军人,怎么看就是那么有气质。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布置后,他努了努鼻子,像个小孩子一样,转动眼球,问:“你弄的什么呀,这么香?”
看他那样我真感到好笑。这么多年了,还像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。“哦,我随便煮的几个饺子。”
他起身走向小小的厨房,解开锅盖,吃惊道:“都白领了,就这么凑合呀?”
“嗯,呵呵,懒得自己做饭。”其实即使我自己做饭了,也权当是减肥餐了……毫不维护自己的说。
“这怎么行?今天这么个特殊的日子,怎么能吃这个呢?那样吧,你先准备一下做饭用具,我下去买点东西来。”说完便跑下了楼。
不是说累了么?怎么又有劲儿了?
我知道,不平凡的生活,就要开始了。
屋子里静了下来。我站在厨房里,感觉像是一场梦。看到那一堆行李静静地躺在沙发边,我才在惊讶中唏嘘不已。
记忆里,小小的村庄宁静地坐落在一条迂回如带的河流边。大块大块的稻田,围绕着成排的坚挺水衫和粗壮的白杨。一条细细的小径从田垄间穿过,几户人家的
红瓦屋顶上,一团团青烟正袅袅升起。
两座紧挨着的老式瓦房旁,两个孩童在水泥台阶边打着玻璃弹珠,他们地笑闹着,直到晚霞映红满是尘土的小脸,才在一声声的:“昊昊/越越,吃饭了!”中不过瘾的回到各自的家。
那是个叫做发小的年代。
之后那么多年,我们一起上小学,初中,高中,然后在高考六月的里,走散。
我们都很顺利地上了大学,只是距离让这份深厚的情谊拉得太长,我在遥远的北,他在临海的南。
他曾提出我们一起往南,我无奈地摇摇头,北方才是属于我的一片天地,经济相对发达的南方,物欲横流的人群里,我怕我会迷失自己。还有,我那颗注定漂泊的心,也许只有在北方浓厚的文化气息里,找到一点寄托和安慰吧。
我义无反顾。他默然。
这一别就是六年。却也了无联系。
这些年来,我从未忘却这一份隐隐的牵挂,从儿时到青春的相濡以沫,永远单纯,坚实。我相信他和我一样。
所以当他就这样突兀地从记忆出现在我的生活中,我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。
“我回来喽!东西都准备好没?”林越从门外进来,拧着一大袋食材。
我忙从沉思中回过神来,回答道:“哦,好了,不过我事先声明,最好不要我做饭,否则后果会很严重!”
“谁说要你做啦?”他眉毛一扬,假装斜眼看我,“一看就知道你小子不会做饭,放心吧,哥今天让你开开饭量,你给我打下手就行!”
尽管隔了多年,再次相遇,却依旧熟悉得像昔日那番不拘一格。这就是默契吧。我心里流过一阵阵暖意。
我故意说:“不是,我说,我跟你很熟么?我怎么感觉有人强闯民宅呀?”
林越狠狠地瞪了我一眼,做吃人状。
我吃吃地笑个不停,随后感叹:“哥,没想到,真是没想到,我就像做梦一样。”
“是啊!唉,说来话长,等会儿和你细说,先别感叹了,把肚子喂饱先。来,干活儿!把这芹菜摘了!
我乐颠颠地卷起袖子,做起小帮工来。
一阵锅碗瓢盆交响曲后,桌子上摆满了令人垂涎的美味。我尝了一道又一道,味道真的很不错。
林越微笑地看着我,“怎么样,哥的手艺还不错吧!呵呵!”
“嗯,还行,马马虎虎吧!”我逗他。
“你这耗子,都快成精了不是?跟你说,我在部队这两年,可是学了一身好厨艺!”
“不过话说回来,一开始我就奇怪,你怎么就当兵啦?”我咬了一口排骨,问道。
“哈哈,我大学毕业后就入伍了啊,现在刚退伍,这不是投靠你来了么?”
我白了他一眼,“我说呢,哪有送上门来的美味哩!原来早有企图啊!”
林越把身子凑过来,搂着我的肩,“嘿嘿,哥暂时就住你这儿了,行不?”
“唉,吃人家嘴软,那我就发发慈悲,收留你这个还算合格的厨师吧!”我抹了抹嘴边的油,悠悠说道。我一定是一张丑陋的脸。
“哈哈,我就说嘛,兄弟就是兄弟!咱也没白一起光P股长大!”林越满意地拍拍我的手,高声说道。
“哎哎,慢着。”
“什么?”
“谁跟你一起光P股啦?”
“嘿……”
风卷残云,杯盘狼籍。我惬意地摸摸肚子,看着桌子,又望望林越,他正诡异地笑着。
“干嘛?看什么呢?”
“我弟变帅了嘛!呵呵。”
“切,去去去……”
“好好,收拾碗筷!”
真是勤快的兵。“我帮你……”
好容易忙活完,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八点半了。我和林越惬意地躺在沙发里,感受这酒足饭饱后的满足。
“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没?”我歪着头,正经问他。
林越捋了一下他那头乌黑劲直的短发,睁大眼睛说:“还能怎样?干老本行呗!”
“我就说嘛,咱几年大学也别白读了,像你们学校的这个自动机械化专业,到哪儿不吃香呢!”
“嗯,也是。我已经通过一家公司的面试了,三天之后去上班。”
“那就好。话说你要是没当兵,现在肯定舒舒服服地当白领了。”我真搞不懂他怎么就想去当兵了。
“那倒不是,当兵是我好久以前就有的梦想,在部队的这段经历,可是人生的宝贵财富哟!你看哥这身板,那都是军旅生涯练就的呀!”说起当兵,林越就来劲儿了,他自豪地拍拍胸脯,朝我说道。
迟早要让我看看你这身板。我偷偷地想着,不禁笑了,“好了好了,收拾下行李吧,准备洗澡休息了。”我站起身,指着大包小包。
“那我睡哪儿呢?”
“跟我睡。不过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也好办,厨房,客厅,卫生间,很自由的。”我直接说了狠话,哼哼,这么一帅哥,怎么能轻易让你逃掉。
其实也是开玩笑了,一来确实没有空房间,二来,这一起光P股长大的兄弟,睡一起,那叫一个亲切。
林越听我这么说,马上白了我一眼,随即说道:“你要是敢委屈哥了,看我怎么军法处置你!”
“呵呵,你自己把东西整理一下吧,我先去洗个澡,累死了。”我狡猾地避开帮他收拾东西。
林越瞪着眼睛,用手指着我,我笑嘻嘻地钻进洗澡间,留他在那儿吹胡子瞪眼。
我从浴室走出来,身上只裹了一条小短裤,瘦猴一样进了卧室。
林越已经将东西放置得井井有条了,正是军人作风,不像历来懒散的我。
他扭过头,看到我如此行头,却乐了。
“笑什么笑?没见过呀?”
“哈哈哈,你这耗子,还像以前那样瘦不拉叽的,到是白了不少。”他一脸坏笑。
我忙跳上穿,裹上薄毯,鄙夷地看着他。
林越又很没品地狂笑了一阵,最后在我几近变形的脸色里,拿了衣服,对我说:“我去洗澡咯!”
我看看桌子上,电脑边摆着林越的一张照片,他穿着军装,背一杆漆黑但一看就很有份量的枪,在训练场上会心地一笑。我仔细咂摸,大眼,浓眉,坚挺的鼻梁,轮廓分明的面庞,下巴还泛着淡淡的青黑色,英武有力。
不愧是军人,真棒!我由衷地赞叹。我在心里默默地感谢。
感谢命运让他来到我的身边。
耳边隐约传来哗哗的水声。秋夜,温馨,宁静。
淅淅的水声渐渐平息了下来,不一会儿,林越就推门进来了。
我扭过头一看,霎时间被震撼了。一具壮实健康的身躯展现在我的眼前。军人总是有难得的好身材,这话真不假。林越是那种泛着小麦色的皮肤,肌肉饱绽却不显夸张的累赘。厚实宽阔的臂膀,匀称粗壮的双腿,紧致且微微上翘的臀部,无不张扬着力量与无限的生机。
我看的有点喉干舌燥。
林越被我直勾勾地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,他挪过身来,推了一下我的脑门,笑着说:“看什么呢?哥的身材有这么好吗?”
岂止是好,简直是完美了。我都有点小小的嫉妒感。心里已经给他打满分了,然而嘴里绝对不能给好话的,就像从小到大的我们一样。
“嗯,一般般吧。比当年好些。”我随口丢下一句话。
“嘿嘿,那是。你可要多锻炼啊,看你瘦猴样的,我兄弟可不能这样!”林越一本正经地朝我说着,还鼓了鼓肱二头肌。
无耻。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呢。我白了他一眼,“我才不要像你这样呢,肌肉多了,到时候特容易变成肥膘。”
“也好也好。瘦点看着精神。”说着他便笑呵呵地趁上了床。
我紧紧地裹着一条毯子,往里靠了靠。
林越睁大眼睛,吃惊地问道:“干什么?你一个人把毯子卷在身上让哥我受冻啊?”说着便要拉开我身上的毯子。
我闪过身,裹得更紧了,说:“那边还有一条,你盖那个。”
林越不满意了,不顾我的躲闪,直接将我扒开,然后钻进来,口里还念叨:“小样儿,还跟哥害臊呢,像个小姑娘似的。哥还就要挨着你睡了。”
面对他强悍的攻势,我自然毫无反击之力。我幽幽地说:“那你可要老实点哦。”
“那可说不定,我弟长得这么清秀,白白静静的,可真难说啊!”他一脸坏笑。
我蹬了他一脚,认真地说:“你睡觉安分一点,不然我睡不着的。”
这话倒是事实。我从小就是一个人睡,这么多年来已形成习惯了,偶尔和别人同床,只要半夜那位有一点动静我就会被惊醒。所以平时我都尽量不和别人共床睡。
只是现在,我却这么容易就接受了,这浑身散发着诱惑的身体。我是不是走火入魔了?
我小心翼翼地靠到林越身上,感受到他质感很好的皮肤,很舒服。林越正冲我眨巴着眼睛,好像在示意:“不早了,休息吧?”
我关掉灯,钻进被子里。
屋子里顿时一片沉寂。
我嗅着被窝里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,热烈的气息从被子深处涌来,一阵阵拂过面庞。我一动不动地靠在林越壮实的身体上,一股原始的冲动从心底缓缓溢出,下身渐渐有了生理反应。
无奈,能怎么样呢?
林越是直男,我肯定。
心绪莫名的杂乱,我轻轻拨弄了一下下身的坚挺,沉沉地睡去。
第二天醒来时,窗外已是一片光亮。我微微地探了一下身子,空空的,林越已经起床了。
似乎做了一场梦。冗长冗长的梦。睡眼惺忪里,我的意识还倔强地怀疑这突如其来的情愫的真实性。昨晚的梦里,模模糊糊地掠过那一座村庄的静影,那条明晃晃的河流,那个遥远的年岁的仅存的一丝温热……又好像经历了一次次的聚散,一次次的纷繁,然后我在无限的矛盾中艰难地奋斗,读大学,研究生,找工作,直到一头完全扎入社会的织网里,长大,成熟。
我始终一个人。好累。有点头晕。
林越从门外走进来,看我裹着被子坐在床角,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,给我一个灿烂的笑容,边说着:“可醒了,哥早饭刚做好,快洗洗了来吃!”
我心里一阵温馨。林越换上了一身休闲装,灰黑色针织衫里衬着洁白的衬衣,下面随意地配一条牛仔裤。脱下军装又是另一种生活化的优雅和熨帖。我像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,目不转睛地眯着眼望着他。越看越喜欢。
林越被我暧昧的眼神看的有点不好意思,他回过身,靠到床边,直接扯掉我身上的被子,嘴里念叨着:“看你个头啊看!还不快起来,懒死了!给我动起来……”
林越突兀的停住了,然后一阵狂笑。我纳闷地朝他的眼神望去,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。糟糕!那物件好像在沉睡千年后刚被唤醒,毫不客气的挺立着,把裤衩支起了一个小小的帐篷。
我急忙夺回被子遮在身上,看着林越很夸张的笑,脸尴尬地发热。
“哈哈哈……耗子你也太健康了吧!‘自由搏击’啊!”林越一脸的坏笑。
“什么‘自由搏击’?”我没听出意思来。
“嘿,就是自由‘勃鸡”嘛!”林越快没正形儿了。
这下我明白了他的意思,脸不由得更烫了。没办法,生来的脸皮薄。不像某些人啊。
第一天就让我出丑,你给我等着,看我不找个机会好好吃你豆腐。我愤愤地起床,心里小小地邪恶着。
洗漱完毕,我趿着拖鞋走到饭桌前,哇,还挺丰富的。我一下子来了胃口。过了这么久的单身日子,这下可不用愁吃的了,呵呵。
我望望林越,投去复杂的目光。
他应该读出我感激,一副自豪的样子。可他应该没有读出,除了感激,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吧。
我是上中午的班,林越也是中午去公司先熟悉一些情况再上岗。一日的单调工作不必赘述。
傍晚六点多钟回到住处,林越已经回来了。一进门就闻到阵阵诱人的香味,我兴奋地朝厨房喊:“今天又弄什么好东西呢!”
“今天吃火锅!”里面传来林越的声音。
我喜滋滋地脱下外衣,跑进厨房帮忙。
不一会儿我们就大快朵颐,一顿美妙的海鲜火锅。
我有些怀疑,当个兵就这么能下厨了,这部队的伙食有这么好么?
吃完饭,乱七八糟聊了一通,我便催促着去洗澡。
忙碌了好一会儿,我坐在床上看着林越光溜溜地进来,心里坏坏地冒出一丝邪念。
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,林越还是每天大大咧咧地在我跟前晃荡,从客厅到卫生间,再从卫生间到卧室,无不闪过他壮实健美的身子。有时候他仅仅穿个小裤衩挤在我身边说一些低级趣味的话,我不知怎么的没好气起来。
“你成天光着个身子当模特儿呢是吧?”我又羞又躁。
“呵呵,这不是在部队习惯了嘛。”
“拜托,哥,咱能找个好点儿的借口吗,现在什么季节了,你还整一夏威夷海滩风情呢?”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针织衫。
“嘿嘿,你这儿不是暖和嘛,看我身上都出汗了,不信你摸摸。”
说着他就把身子靠过来。我愣了一下,鬼才知道是什么驱使我真摸了摸他的胳膊,还真有点儿汗。
见我翻着眼睛不说话,林越得意地笑了:“我说吧,你这儿太暖和了。”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。
我手里还残留着刚才那一阵触感,结实光滑的皮肤,感觉很好。
我竟隐隐感觉有点儿热起来。这儿是很热么。
从此林越依旧每日上演他的人体艺术,我一般是表现出不屑一顾甚至鄙夷的神情,他却没事儿人似的。
管他呢,我也饱眼福了。我心里美美地想。
北方的冬天似乎来的特别早,刚进十二月,那风就刮的人没话说。冬天来了,新年的气息也愈渐浓烈。
昨天母亲打电话来问我什么时候回去过年,我估摸着还有几天,然后一一跟母亲做了安排。母亲显然是很高兴,不住地说好,叨唠着今年家里弄了好些芝麻糖,说我今年回来还可以带一些走,易保存,可以让我吃上好一阵子。
母亲知道我从小就爱吃家乡手工制作的芝麻糖,我能想像出母亲半夜守在炉灶前熬煮麦芽糖的情景。芝麻糖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特产,北方也有的卖制作精细的芝麻糖,不过我始终吃不出家乡的味道,母亲的味道。
晚上我跟林越说起这事,他也一副怀念的表情,那意思是说好久没吃上婶的芝麻糖了。
我不禁想起,那个时候,这人还跟我抢着吃一小块糖呢。
“今年咱俩一起回老家过年吧。”我认真说道。
我知道他有三年没回家过年了。林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,皱着眉头,那样子一本正经的煞是可笑。
“怎么了不想回去吗?还是无脸见江南父老?”
“去你的。不是。”
“那还有什么事!”我一脸惊愕。
“我在想我这么久没回去了应该买点什么东西才好。”
“嗨!就这事!你甭想了,咱一起琢磨呗!”我恍然大悟。我知道这家伙思乡之情一点儿不比我少。
第二天下班后我把林越拉进商场逛了个遍。四处张灯结彩,遍地是商机。赶着办年货的男女老少川流不息,一派喜气洋洋。
不得不说,我和林越一起,的确是一道风景线。看着精神抖擞的林越,匀称饱满的身材,如果我没看错的话,一路上好几个女孩偷偷地瞟了他。
“咳,小心有人劫色。”我故意咳嗽了一声,小声对林越说道。
林越听我这么一说,放下手中正在挑选的衣服,吃惊的说:“谁?谁要劫咱耗子的色?”
我白了他一眼,“人家小姑娘是想劫你呢,我哪有那么大魅力。”
这下林越诡异地笑了。“哟!咱耗子还嫌魅力小呐?咱那小妹子可年年盼着你呢!”
我心里一突。
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。
林越所说的小妹子名叫杨茉,是我们村里的一小姑娘,如今也应该长成大姑娘了。
刚上高中那会儿,杨茉的父母带着个羞涩的小姑娘移居到我们村,与我家仅隔着一排茂密的杉木。杨父母人好,勤劳朴实,很快就在村里结了好人缘。茶余饭后,几家大人们就喜欢搬几张凳子聚在粗壮的树底下闲聊。
那正是男孩儿长得模样俊俏,女孩儿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年岁。杨母看着放假回家的我,也许萌生好感,也许是开玩笑,会对着母亲低笑道:“李姐,我看昊昊这小子越长越耐看了!”
母亲听了,淡然的笑容掩饰不住心中的那份骄傲,“他呀,就是太瘦。”
“瘦怎么了?这肉以后有的是机会长。我看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,还嫌长不了肉?我就蛮喜欢这孩子。”
“哪里哟,他爸还一直恨铁不成钢哩!贪玩的很。瞧瞧你家那闺女,那才叫听话温顺,长的也大大方方的。”
“那咱以后要是结成亲家才叫好哩!”
“嗯,这敢情好,茉茉这孩子要是真做我儿媳妇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咯!”
“那这事就这么说了,咱们先心里有个底……”
我在一旁打水,自然是听到了她们的闲聊。顿时心里一股怨气涌上来,觉着这大人们也太那什么了吧。我故意冲母亲不耐烦地喊:“妈,我毛巾呢?我要洗澡。”
母亲回过头来,脸上堆着笑意。一旁的杨母也盯着我浅浅地笑着。
我赶忙转身提着水就进屋了。
这事我在心里别扭了一段时间,觉得大人们管的也太宽了,封建时代的那种婚姻包办思想怎么还有,未必太荒唐了。不久这件事也渐渐淡忘了。
大人们也没怎么再提起这事,我确信了她们那时说话开玩笑的成份。
这些年这事又被翻出来,两老儿看着村里一般大的人结婚的结婚,抱孩子的抱孩子,嘴上不说,但心里火急火燎。
前几次回家,我都见到了杨茉。她已经愈发的漂亮了,有一种淡雅不失庄重的气质。两家这么近,逢年过节难免经常碰面。然而让我不知所措的是,每次见面时,当我正要和她打招呼而四目相交时,她的脸上总会瞬间升起一朵红云,目光飘闪,“嗯嗯啊啊”地应两句就跑了。留下我怪郁闷的立在那儿。
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
我没跟父母说起这事。然而这并不代表父母急切的心能平息下来。
我想当初我毕业后没有回南方而选择了留在北方,不能说不是一种逃避。我无奈。
林越这个时候冷不防地冒出这话来令我一阵担忧。从大人们的絮叨中他显然是知道这事的。
我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:“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还像个婆婆似的操瞎心,无聊,有损军人形象啊。”
他一听还来劲了,“什么叫瞎操心,我兄弟终身大事我能不关心么?”
“行了行了,实话告诉你,我暂时还没考虑这事,你就别在这儿给我添堵了。”
“嘿我说你小子啊,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,人杨茉多好一女孩儿,论学历论长相哪儿比你差了啊,怎么这么不招你待见呢。”
“有你这样把男的和女的一块儿比长相的么?你喜欢你去追他得了!我让给你。”
林越一脸鄙夷,要吃了我的样子。
“好了,这事咱就不提了行吗,先买好东西吧,啊?”
林越白了我一眼。
在偌大的商场穿梭了几个小时,总算买好了东西。两个小伙子拎着满手的东西走在大街上,我看了都觉得好笑。
林越的假期和我错开了两天,于是我在家闲待了两天。
腊月二十八,启程返乡。
身在异乡为异客,每逢佳节倍思亲。虽说已临近新年边儿上,可乘火车赶回家的人一点也不少。携儿带女的,扛着鼓鼓囊囊的行李包,拖着硕大的箱子,似乎里面装满的是浓浓的喜悦,欲将其载回魂牵梦绕的故乡。
林越的力气明显比我大的多,他一个人背着提着拖着足足拿下了三大包。我背着背包,拖着装有我们换洗衣物的小号箱子,乐呵呵地边走着,边不时地侧脸看看林越,他坚毅的轮廓透着力量的气息。好家伙,部队里练的那点本事全拿来给我做苦力了,怎一个美字了得!
我轻松的心情前所未有。
两岸猿声啼不住,轻舟已过万重山。
火车飞速行驶着,穿越一个又一个省,终于在十几个小时之后,下车,出站。
久违的气息扑面而来!
刚才还在车上昏昏沉沉,此刻睡意全无。我和林越对视一笑,心中满是激动和温馨。
打车回村子。我们到达那颗巨大的白杨树时,东方已经泛出鱼肚白。虽说正值深冬,家乡的气温仍让人感觉温和不少。我们就像孩子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,四周氤氲着欢快的空气让人浑身舒畅。
快到家门口时,远远的就望见父母和林父母等待的身影。我对林越说:“瞧瞧,咱爸妈比迎亲队伍还积极呢。快走!”
林越对我会心一笑,他那双大大的眼睛传递给我一种绝妙的默契感。
我们加快脚步,几乎是跑着到家门口。
“爸,妈,咱俩回来了!”
“诶!来来,快进屋!等半天了!”母亲笑呵呵地招呼我们进屋。
“看你俩,大老远回来一趟就挺不容易的,还弄这些东西干嘛?”两个父亲一边接过我们的东西一边“埋怨”道。
“您二位可别说这话,咱俩为了这大包小包的东西,跑断腿还不说,咱耗子帅哥还差点被一帮小姑娘盯上……”
“您别听他胡说!我们呢,是想咱好久没回来了,这点东西是孝敬您四老的。”我忙打断林越的话,担心父母一听到“小姑娘”这词又该引火上身了。这家伙,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。
“你给我带个媳妇儿回来才好呢!”母亲深深地笑着对我说。
“我……”
“这小子还是这么邪气,在部队白呆了!”林父说着拍了拍林越的肩背,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神情,“不过也不全算白呆,这身板还是结实多了,人也精神多了!”
林越一听立马骄傲起来,嘴里自豪着:“那是!您瞧耗子那样,还是瘦的跟柴火似的,怎么行啊?”
父亲也附和着:“那确实,怎么就不见长肉哩!”
“你就光长了身子,这心能长点不,你要是有昊昊的一半稳重那我就欢天喜地了,还那么油嘴滑舌的。”林母说道。
“那不正好,咱俩取长补短嘛!耗子你说是不?”林越还在卖弄嘴皮子。
“就你会说……”
林越家年底正开始做新房子,便把老房子给拆了,父亲把家里空着的两大间屋腾出来让林父母就个方便,今年过年便是两家一起了,农村过年就讲究个热热闹闹,今年这年味特别足。
林越父母为人好,心眼儿直,与同样朴实的父母一直特别友善,记忆里这老邻居从来都是融洽的不得了,后来就几乎不分你我了,我和林越都是两个家的孩子。
晚上一顿饭做的很丰盛,虽说还没到除夕夜,可两位能干的母亲硬是将这桌洗尘宴整成了满汉全席。一桌子的菜,都是家乡独特的美味,吃了那么长时间的面食大葱,我和林越早就咽了几番口水了。
母亲笑吟吟地端上一大碗土鸡汤,对我们说:“愣着干嘛?可以吃了。”
林越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大桌,吃惊的叫道:“婶,您该不会把年饭给做了吧?”
林母走过来给我们盛饭,“你这又说什么呢?年饭保准比这还丰盛。”
“啧啧啧,看来这一趟咱还真没白跑,为了咱能干的妈,今天咱要吃到只剩最后一口气呐!”
六人围着桌子开始吃饭。父亲给我们每人盛满一杯酒:“这是镇上老王师傅给我留的荞酒,一直没喝,今天派上用场了,给咱两儿子尝尝。”
我尝了一口,一股淡淡的荞麦香从鼻腔渗入胸腔,充满了家乡的味道,令人陶醉。
四个人举杯,脸上都泛着红晕。一边边吃着,我和林越一边把这一段时间的情况跟父母们聊了个遍,老人家们不住地点头。
林父呷了一口酒,对林越说道:“你小子以后可得担待着点,给我好好照顾兄弟。”
林越装做一副不满意的样子,嘴里嚷嚷:“爸,瞧您说的,耗子他就是我亲弟弟,我不照顾谁照顾?耗子以后要是在外边少了一根汗毛您拿我是问。”
“你们俩要互相关照才是,在外面都不容易。”父亲语重心长地说。
我回味着林越的话,心里不禁暖阳阳的。
又是吃喝又是说笑,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。末了又闲聊了一番,话家常什么的,一屋人沉浸在欢快温馨的家的气氛里。
一直到了十点。母亲催促我们洗了澡早点休息。她把我们的行李都放在一间大房里,收拾好床铺,这几天就和林越一起同床而睡了。
看着不算大的一张床,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用,我胸腔里竟一阵火热,有点渴。
母亲不住地叮嘱我们晚上盖好被子别着凉,如果不够再抱一床被子过来。我摸了摸床铺,呵,铺三层盖两层,会冻着才怪呢。
母亲走出房间后,我从行李箱中翻出两件“衣服”,甩给林越一件。
林越顺手接住,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问:“干嘛呢你这是?”
“干什么?内裤你不认识啊?快去换了,座了一夜火车早该换了。”
林越一听觉得有道理,便转身进洗澡间了。
一会儿,洗澡间的门开了。我扔下手机抬头望去,立刻打了个激灵。
“不是我说你作风不端正也就算了,你拿你这身体开玩笑呢?”我愣了一下,马上说道。
林越又只穿着条裤衩,浑身小麦色的肌肉就这么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,接受寒气的挑衅。南方的冬天虽说气温不如北方低,可要是真比起来,我似乎觉得北方的冬天比南方更暖和一些。
林越嘿嘿一声笑了,立马钻进被窝,“我身体素质好。”
“你以为这像北方有暖气啊……”
“行了耗子,咱年轻呢,不说这些,啊?”
“我这不是……”
“行了你也快去洗洗吧,今天也够累了。”林越打断我的话,不耐烦地说道。其实我是想说“我这不是关心你嘛?”的,可一看他那样子我就失去了兴趣。
我抽身捏着小短裤就进了洗澡间,林越再背后吃吃地笑,我没理会他。
我穿着秋衣裤进被窝时,一伸手就碰到光滑饱满的皮肤。我问他:“你没穿衣裤啊?”
林越眨巴着眼睛:“不用了吧,我不穿,两个人睡挺暖和的。”
我本来还想多说两句的,可话一到嘴边就变了:“随你,不穿还好些。”林越听我这么流利又反常地说出这一句话,睁大了眼睛,最终也没说什么。
这就是“酒壮耸人胆”的道理吧。
我随手关了灯,屋子里立刻沉静下来。黑夜如流水一般,静静淌过。我闭上眼睛,脑中挥之不去刚才林越赤身的一幕,那小裤衩紧紧包裹住的阳刚刺激着我的恍惚的神经,晕晕乎乎的。
这酒后劲可真不小。我拍了拍头,忙活了一天,疲倦感袭上身来。枕边传来了林越均匀沉厚的呼吸声,他已经睡着了。
我也思绪混乱地睡去。
我突然间置身于一片广阔的草地上,蓝天白云,清晰可辨;忽而又来到幽静的山谷间,鸟语花香,轻风和煦;正当我徜徉其间流连忘返时,四周又变成波涛汹涌的海面,乌云密布,几只羸弱的海鸟在海浪的怒吼中无力地躲闪。我孤身一人立在小舟上,几次风浪都几近将我卷入黑暗,我拼命地划桨却无济于事。终于一排巨浪呼啸着向我扑来,连船带人把我吞噬……
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,我猛地睁开眼,已是汗流浃背了。我惊魂甫定,一阵后怕。
“怎么了,耗子?”耳边传来林越略带睡意的关切声,他被我弄醒了。
“嗯……太热了……”我小声应他。
“热就把衣服脱了吧,我说两个人睡挺暖和的。”
我犹豫了一阵。“嗯,好的。”
麻利地脱掉秋衣裤,我又在床边座了一会儿,待身子冷下来。
“快进被窝吧,别凉着了。”林越轻声说道,声音温柔又浑厚,在宁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美妙。
“嗯,好。”我重新躺下,盖好被子,微凉的身子瞬间被林越那边传来的热量包围,那一刻暖流从心底涌出。
我却睡意全无,头脑也出奇地清醒。
我嗅着暖暖的味道,沉默了几分钟。身体突然开始躁动不安。
“哥。”我轻轻地叫道。
“嗯,醒着呢,怎么了?”耳边居然回话了。还是那样难言的温柔。
黑夜是一种高效的催化剂,它能让人心底里最原始的欲望以成百上千倍的速率滋长,然后冲破思维的防御将其痛快地释放。
黑夜在我身上奏效了。我鼓起勇气,几乎是祈求,轻声问道:“哥,我抱着你睡行吗?”
声音的就像远古传来一样。林越还是听到了。
话说出口后沉寂了几秒钟,我的心突然间提到嗓子眼儿,如鲠在喉。就那么几秒让我彻底煎熬了一番。我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回应。
“好呀。”说着林越便将身子移过来,实实地抱住了我。
极度担心,极度惊讶,极度欣喜。短短几秒,我经历了人生的一段美妙的旅程。
顿时我的身体像触电般一颤。没错!林越结实的臂膀正拥抱着我!
我要崩溃了么?还是那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让我迷醉?
我侧过身来,小心翼翼地抱住了林越。
我第一次这么真实地靠近无不令我心动的男人。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,透过宽厚的胸膛,沿着皮肤细腻的触感传递到我的心脏,它也正以飞快地频率回应着这珍贵的瞬间。
透过窗外映入的淡淡微光,我看到林越正睁大着眼睛傻傻地笑着,隐隐露出一口洁白的牙。
他在笑么?这笑是一种自然流露,抑或,是一种默许?
我立刻摒弃了这个念头。
原因我自己清楚的很,我不想自欺欺人。有这一刻,够了。我感觉到莫大的满足。
然而总有一些东西是不为人所控的。在这朦胧暧昧的夜里,出乎意料却又理所当然地,我的下身渐渐起了反应。
林越和我几乎是面对面贴在一块,彼此的呼吸交融在一起。我的下身渐渐起反应时,我便感觉不妙,竭力用意念控制自己,然而欲望与理性本身就是一对矛盾体,它居然不顾一切地抬头了!
一个男人在另一个男人怀里起生理反应,这间接表达了什么。林越毕竟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,对男男之情不会一无所知。
我突然慌乱地挣脱林越的双臂,从床上跳下来,背对着林越。他吓了一跳急忙问我怎么了。我支支吾吾地回答:“我……我上个厕所。”
“你这大晚上一惊一乍的想吓死你哥啊……”
我没作声,径直钻进了卫生间。
在寒冷中战栗了几分钟,那家伙总算是平息了战火。我倒吸了一口凉气,就在打开卫生间门的一刹间,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袭上心头。可怕的冲动。
我又重新回到了床上,林越还没有睡,我更愿意认为他是在等我。
那一刻我确乎是着了魔!
我钻进被窝,立马紧紧地抱住了林越!林越沉沉地嗯了一声,对我疯狂的动作始料未及。我像一头发情的豹子扑向垂涎已久的美味,任由欲望在体内翻腾。如果说刚才我只是蜻蜓点水般地相拥,那么现在我们是将身体真切地贴在一起!我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烫,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!
如果说刚才的我还在为自己的性倾向即将暴露而慌乱不堪,那么现在我的心底有个强烈的呼声:我要让他知道!
林越似乎是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了,他整个身体就僵在那儿,任我狂虐地吸收他的体温。
此刻我的又重新吹响了冲锋号,昂首待发。它顽强地夹在我和林越的肚皮间,轻轻地跳动。
林越还是没动。我心里一阵狂喜。我保存着最后尚存的一点理智,没有继续越过那道雷池。
我们就这样抱在一起,纹丝不动。
夜,静如死水。
事情并没有像我所期望的那样发展下去,林越终究还是没反应,包括他的雄性象征。
我不禁感到颓丧。林越就像沉睡千年的石像,我苍白无力的声音何时才能将他唤醒?或许,他也有醒来的那一天,但那个吻醒睡美人的王子,不是我。
我在心里深深地叹息。一阵落寞与凄凉。
我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又睡过去的,只感觉身边的林越,犹如木头:他选择了沉默。
清晨的阳光刺开我的睡眼时,林越已经不见了踪影。我顿时清醒了,脑中浮现出电影小说里时常发生的一幕,林越或许趁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,离开去了一个我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,以惩罚我黑夜里的冲动。
我急忙冲出房间寻找林越的身影,稍微的耽搁都可能让我停止呼吸。我冲到阳台上,看到林越在小院子里帮父亲贴春联呢。他注意到我半裸出现在阳台,远远地冲眨巴着眼睛,脸上满是喜庆,喊道:“耗子,快起来帮帮忙!大年三十赶个喜庆!”
我愣了一会儿。昨天晚上是做梦么。
绝对不是做梦……我遗精了。
我心情复杂地换好衣服,洗漱完毕。下楼时我没忘了把内裤扔进洗衣机里。就在我欲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,我看到了另一条内裤蜷缩在洗衣机里。没错,是昨晚我递给林越的那条。
我小心翼翼地拎起那条内裤,就想拎起犯罪证据一样。我将鼻子凑了上去。
一样的味道,鸡蛋般的腥味。
我心中又掠过一丝激动,但更多的是疑惑不安?林越也同样的起生理反应这说明了什么?而他刚才表现给我的那份干净无邪,又说明他只是不带性别取向的纯粹生理需要吗?那他是否认定我是同志?那他对我特殊的取向又持怎样的态度?亦或他根本就以为我也是普通的生理冲动不掺杂其它?一个又一个猜想接踵而至,在我的神经末梢纠缠不清,而我竟无法回答自己。
我将衣服洗了,晾好,然后就听见林越叫我的声音。
我匆匆地跑到院子里,见父亲和林父各提着一塑料袋的纸钱元宝之类的东西,林越在一旁冲我笑,催我一起去上灯。
看来他似乎已经让昨天晚上的事烂在肚子里了。我忽然感觉一阵轻松,便笑着说:“好啊,快去吧,我好多年没上灯了呢。”
家乡所谓的上灯的习俗,就是在清明或春节时给已逝的长辈烧些孝心,并在坟顶立一支蜡烛(小时候记得还有人用煤油灯,那时每当上灯后的第二天,我们村里的一群毛孩子就“祸害坟头”,专拣没烧尽的蜡烛,并以搜寻到煤油灯为豪,我有一次拣了个煤油灯回家,被父亲不由分说狠狠教训了一顿,从此没再做这种缺德事。)外边再用麻梗作支撑围上一层白纸,夜里远远望去,往日的那一片荒凉的坟地闪烁着错落有致的柔和的烛光,也倒是平添了一分祥和喜气。我想,也只有这个时候,那些老辈们才能感受到薪火代代相传的慰藉吧。这就是亘古不变的传统,祖祖辈辈们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,早已习惯并安然于这无形的人生剧本,谁要是头脑发热想改写它,那么,他将毫无疑问会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甚至被挤压出去。
千百年来筑成的传统之山,不是有愚公的精神就能将其移走,因为,你,是孤身的一个人,而且即使你扯破嗓子呐喊,山的那边也不会传来回音。
我们一行四人信步在纵横的田埂上,给两家长辈们上完灯,再放几架大鞭炮,作了一回揖后便回家准备年饭了。
冬日的阳光如碎金般洒在田野里,给四下一片灰黑的土地捎去一分暖意。偶尔有田地种着青绿的越冬油菜,也给寒冬增添了点生气。
两位父亲走在前头抽烟谈笑着,我和林越并肩走在后头,把倒影投向浅浅的池塘水面上,远处立着一株光秃秃的楝树,空灵而美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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